喻黄叶 两个星球
#字数8k+#
#可能童话，可能(。#
1
黄少天生活在一个断壁残垣的小星球上。
这小星球的年龄不长也不短，总是不至于让人们忘记这破旧的星球来历。若是让人了解过去，回顾下那祖辈间流传下来的故事就能得知一个小型历史。
这故事内容大概是一颗完整星球发生了小变故，就一不小心碎了一块。而这孤苦伶仃的一块在宇宙中飘飘扬扬，随着时间走走荡荡，不知不觉就拥有了自己的名字又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一个残破狭小的新型星球。
这小星球名副其实的小。走的时间长了点，迈的步伐大了些，这世界的尽头就碰到鞋头了。可偏偏就这么一个小空间，却堆上不尽废墟残渣，灰尘和落后的技术。使得这星球名正言顺地得来个“小可怜”的外号来，其他星球的居住者们无不和着轻视的眼神来叫这星球小可怜的。
这可怜的星球是小了，让这星球上的万物存在来都是万般无奈地拥挤，也是让黄少天在这挤挤攘攘的地方里增大了概率地碰见了叶修。不然呢，黄少天曾经想过。如果不是这个小星球，让人跟人之间的距离被迫性地减小。自己又怎么可能在这无垠的大宇宙中，见到一个对自己那么好，又是一个那么好的人。
2
遇见叶修的那日子黄少天的世界恰好塌了大半块天。父母在一片断壁残垣中没了生息，他就空着手翻开一块块水泥砖又去拨开错杂的钢筋。无温坚硬的棱角划开手间软肉的纹理，让他在硬砖上留下渗人的血印子。黄少天指甲碎成块，也不知掉在了哪片地里，这小孩子眼睛死着麻木地计算一道式子，看看多久后自己就成了这一堆废弃物的组成品。
叶修也就是在他半生半死之间走来的。在将近虚无又是被遗弃的世界里来到了黄少天旁边。那天他穿的服装黄少天现在还记得，清纯白衬衫紧身牛仔裤，全都是一尘不染，好看的要死。那时候的叶修和走进黄少天世界的那副印象一样清纯，眼睛黑白分明又是澄澈。
大男孩走去轻轻一拉，黄少天就无力地倒在这人的怀里，可眼睛还是硬生生地勾在地上已经惨不忍睹的亲人上。叶修沉默片刻，才将干净白皙的手掩上他的眼睛，冰凉的好像一面窗花覆盖明窗。他让黄少天看清这残破世界了，才围起一面布来把这人护起来，给他一个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维护。
“几公里外有个地方，清净。让他们在那里落脚，倒也是个归宿。”
到后来黄少天也就跟着叶修走了。这比他年长没几岁的大男孩从废弃的城里翻出来个推车推着两句躯体走。夏天热，又多雨。肉体腐烂的异味真真切切地伴了一路，叶修把自己的白衬衫脱了，把味道和世俗的躯体一并掩在无瑕的白色下面。叶修的身子瘦削，肉体一发力骨头就鼓起皮肉，露出几段弧度来，就是这看着瘦弱的人，带着他蜿蜒曲折走出了几公里以外的地方，和他一起寻了地陪着他把自己的父母入了土。尘归尘，土归土。这两句躯体算是真的有了个归宿。两个黄土堆出来了，黄少天这才把哽在自己喉咙里那么多天的呜咽给爆发出来。他把头埋在叶修白皙的皮肤上，十几天来压抑的苦闷和颓丧一股脑地倾倒出来，眼泪蹭了叶修一身。
他的天塌了一大片，这天地间就剩了他一人。黄少天想起父母生前让他活下去的要求，让他在这个近乎被遗弃的小星球上生存下来。可活下来就好吗？有什么意义呢？他什么都没了，除了这身子，就是眼前这位十几天给予给他的情义。于是黄少天往死里地抱住叶修，想要留住自己所剩无几的东西。
“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你可以一直待在我身边吗我保证乖乖听你的话，不要离开我真的我不想再失去什么了……”
然后叶修就陪着黄少天待在了小星球上，成为这小星球上第一位移民。
3
黄少天乐滋滋地叼着叶修做的培根卷离开家了。小星球混乱又平复的这段日子里，五六年间他的伙食都是由叶修负责的。叶修这人吧，刚开始对他自己随便对黄少天也随便，一个鱼罐头就能渡日的那种坚强少年。黄少天也是无所谓的。可一天叶修突然抬起手比划了一下黄少天的个子，手的高度堪堪过胸。叶修那处难不惊笑看世间的脸难得露出不忍的神色来，问道：
“你几岁啦？”
“十五呀！你看不出来么？我觉得我成熟得很啊，眉眼间都透露出看破世间的忧郁却坚强之情。怎么了我不像十五岁的人吗，还是你觉得我二十三十几老了？”
身高拉低了你年龄的平均值，我真的很愧疚，对不住你。以后不能叫你黄少天小朋友了。
从此以后叶修在和黄少天搜刮废墟时，都爱跑到原先营养品那一栏去挑挑拣拣。翻出个蛋白粉钙片什么的，加入黄少天每日食谱里。再后来小星球的生活质量好点了，叶修就试着跟厨房打交道，饭菜再怎么简陋也没让黄少天吃上没经过热火加工后的，即便是罐头也要加上几片菜叶做成罐头汤。叶修的技术也就是在这过程中渐渐长进了，什么简陋的小食材都能做的像模像样，以至于黄少天后来每天打开中午的饭盒，他的伙伴都是反射性地一咽口水。
他们说，有家人真好啊。字与字之间没有一个不是藏着夹着羡慕的。
是啊叶修是我家人真的很好。黄少天无不满足地想，他的思绪又能跑回叶修真正成为他家人的那天转上几圈。那天的叶修是提了两大袋子的食品回他们共同居住的地方，衣装整齐没沾灰，像个大年三十提着年货来拜访自家人的亲戚。
叶修问，我想成为你的家人你乐意不。
真是太可爱了。甚至还有些小心翼翼的成分包含在里面，有一些小笨拙，行为间都是极度的可爱。黄少天当时想为什么要提两袋子吃的呢是要贿赂我吗？咱俩谁跟谁啊至于吗？可叶修这模样太亲切了，和很久之前自己和父母过年时来拜访提着年货藏着红包的叔叔婶婶相像极了。黄少天一时没忍住满心欢喜凑过去狠狠亲他脸蛋了一口。事后他才觉得不妥小心翼翼地回看过去，可叶修没事人似的把两大袋子推到他怀里。
顺便问，晚上吃啥。
够了哦，我才没那么廉价一顿晚饭就能解决家里事？
“罐头汤里面放点五花肉好不好。”
真香。
4
黄少天和朋友把未经处理的废墟堆尽数给处理个干净，这才空出一片新的平地来，以后把土松一松来种菜种果子什么都好。中午黄少天的餐盒一如既往地被抢了个干净，他看着苦可心中早盘算着晚上要让叶修做什么来补偿自己。他自己回家的步伐轻巧地厉害，一想到家里有人便又是脚底生风健步如飞。
可他到了家，却看到除了自家人还有个陌生人。黄少天向来是见惯了在穿着上以舒服为第一标准的人，眼前这人穿得整洁就让他有种强迫的感觉，衣领扣子紧紧贴脖颈，他看着就觉得脖子一阵不适。更何况那一身的衣物都是正规得要命，让人感觉严谨到死板了。
“原来你的住宿里还有人，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陌生人向叶修点头示意，这才把真正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黄少天这里。方才这人虽说看了眼突然归来的黄少天，可余光精力明摆地是钩在叶修身上的。
黄少天觉得燥热，便把身上那宽大松垮的白体桖衫金蝉脱壳，露出结实健康的肉体来。他问候声“你好”，便走过陌生人站到叶修身边。他现在身高和叶修差不多，可以一伸手就能把人揽到自己的怀里。就这样和人亲昵会儿，才刻意地问了句“他是谁。”
“文州，喻文州。”
前面这叫法倒真是亲昵，想必是以前的熟人。不过是以前是过去式，这几年和叶修生活又腻歪在一起的可是黄少天。于是他站在叶修后面，把眼前的人拢在自己面前，放肆地将脑袋抵在人家肩膀上，直视喻文州显得清冷的眼神。
“喻文州喻先生吗？我是少天，叶修的家人。有空的话可以经常来我们家来做做客哈，老叶的手艺很不错诶汤汤水水做得有模有样……”
“那么今后还多指教，以后就有劳二位了。”喻文州笑得好看，也真是没拒绝。他的嘴角拉得长，显得笑容也是温和，这嘴唇颜色鲜明，倒像是把刀子在脸上划了一道冰冷的血印子。
5
喻文州生活在很宽广又很舒适的星球上。要说这星球有多好，那就是超出星际间平均生活水平标准那么几个来回，即使是星球碎了一块把这块给分离了出去，也仍旧显得这块地宽阔无垠。
人工降雨降雪，智能系统自动控制环境最佳气温，智能管家，十二年义务教育。这把星球安排得舒适妥当。他父母经济实力又是绝对的稳妥，吃喝住上面绝委屈上喻文州，个个都是舒服人的好条件。喻文州父母知书达礼，把他教育得善解人意，所以面对他们长期离家工作时，便又是完全没有理由地提出任性挽留的请求来。
平日里喻文州上下学日程安排妥当，一到假期他可就无趣了。书读多了充实内心却也能把他给撑着，死了很多回的游戏终于被他通关了现在哪时哪刻哪里藏着隐藏怪兽都记得清楚。智能管家管得死板，家里真的就只有他这一个活物。喻文州虽说善解人意，但也是个孩子，没趣了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他便寻了个乐趣，制作了个活物来陪自己玩。这过程对孩子讲当然艰巨，也说得上荒唐。可喻文州父母从事的就是科学研究，学术资料不说，喻文州有的是大把的时间来搞这个。他生的聪慧，这星球搞这一行的一抓又是一大把。不懂的随便请个人教诲一下，便又是一个新的制作过程。
叶修是他做的第一个活物也是最后一个。喻文州对叶修满意极了，就完全没有制作下一个的理由。叶修睁开眼睛看他的那天正值初夏，外面的植被的叶子绿油油得讨人喜。他又觉得自己终于成功了终于可以歇息歇息，便满足的微笑起来。
“叶修。我以后就叫你叶修好吧。”
可叶修虽然是因他而生，性子可没跟喻文州有半点相像。叶修的聪慧虽体现在学术，也把一大半分给了言语。叶修时常跟他在玩闹上出点分歧，总能在嘴皮子上，几个字儿就能把他堵的词穷起来。喻文州呵呵，诶你能不能有点辈分之分。
可叶修的确看起来是比他成熟多了的。喻文州或许是因为缺少长辈关顾的原因，无意识地把叶修制作得年长他几岁。可谁想到这人皮起来像个孩子，把成熟他几个年份的阅历用在怼他方面？
可喻文州又真是喜欢叶修在黄昏间慵懒起来眯着眼睛看向自己的模样，也真的喜欢夏日里两人坐在树下乘凉时叶修划着弧度垂下来的软发，又是喜欢叶修在他晚上睡不着时沉下嗓音的吟唱，更又是喜欢叶修的一切。
叶修能为了他跑几十里外的老店买一包他喜爱的小吃，电子管家也是能的。可那死气沉沉的器物和活生生的人相比哪个又能讨得人喜爱，喻文州看着夏天里被雨淋个透的叶修，怜爱心疼得不由自己。智能管家将他一切行程了解得仔细，知道哪日喻文州不回家用餐，尽职规范到要命。而叶修空着肚子就会等他到深夜，坐在客厅等到他回来，冲着站在门口的回家的人问候一句“你回来了？用不用我安排管家热饭给你。”
这就是有血有肉的活物啊，喻文州心想。他扑进叶修怀里，蹭着这人的脖颈甚是亲切。
他对这活生生的人是喜爱极了的。也不知道对叶修的情感是随着岁月沉淀愈积累愈是沉重，到最后发生了质变。喻文州甚至垂涎于叶修那两瓣红唇，想要把这人揉在自己怀里好好疼爱。
“诶，你能亲我一下吗？”这星球的除夕夜，喻文州家里还是清冷得厉害，他就没什么顾忌地瘫在沙发上把手脚乱放。要是喻文州的父母坐在这里，多半是要谴责的，可叶修只是瞅瞅这瘫着又揽着他腰的喻文州半眼，就又是一副慵懒无趣的神色。
“诶，那你也亲我一下呀。”
叶修说这句话，全然是个玩笑。你让我亲你，这是个困难事。同样的反过来，难度照常不减不增。
可喻文州就偏偏起身，既揽腰又揽肩地抱着叶修侧脸亲了自己脸颊一下。
“……”
“我说亲你就亲喻文州大大我权力竟可堪比您啊！”
“这可不能，我还得讨回来。喏，这次我让你亲我，你可是要亲我的嘴唇了。”
叶修转弯顺溜的脑子难得僵持，他组织组织语言看向一脸无害的喻文州。
“这亲嘴的话，是不是亲密到极致了。”
“怎么会。再说我可算你最亲密的人了吧，亲一下不算什么的。”他拐弯抹角，答出个乾坤大挪移。
喻文州不知道这番措辞他能不能唬住叶修。要说几率大也不能算上，这星球上制作这类活物的，多半都有缺陷，而这缺陷都集中在大脑的情感区域上，本该叶修这类似的人，对情感是要迟钝很多的。可叶修生得聪慧，从始至终也没有在情绪和独立意识方面产生过愚钝反应。他带着莫大期盼的情绪隐藏着自己的小心思，佯装镇定地直视叶修的黑眼睛。
叶修便去亲吻喻文州。微抿着嘴唇，颤悠悠地把脸送过去。这柔软的肉触碰到他时，喻文州简直满足又幸福到质疑此刻的真实性。他俩的距离太近了，叶修低垂的睫毛要是再轻颤几下，就能扫到自己的眼睑。喻文州就把手扣在叶修的后脑上，去尽力缩短距离，再努力地去加深这吻的真实。两张嘴紧贴着来回蹭，交缠时换着呼吸，又相互濡湿对方的面。只能做到这程度了，喻文州再怎么说还是个孩子这方面涉及未深，叶修在这方面又是个雏儿。
喻文州把叶修压在沙发上腻歪了好一会儿，如果不是外面的亲戚搞突击来串门，他们还能再亲个几时刻。
门外的亲戚提着好几大包年货站在眼花绚烂的夜空底下，喧闹着祝贺着新年的到来。喻文州拉着叶修的手来到门前，他们在其乐融融中微笑起来。喻文州介绍这是我的叔叔那是我的婶婶，旁边那个是我的表妹，站在你旁边的是我的表弟。
“他们都是我的家人。”喻文州笑得温和。
“你可以成为我的家人吗。”
6
很久以后的喻文州回想起曾经他和叶修经过的事，都是以怀念的态度来面对。正如同所谓的“人生不会一帆风顺”，他也没能把叶修好好的拉紧留在自己身边，让这星球发生小变故的时候，让叶修不小心离开了自己。
这一离开，就是将近十年。
7
叶修再找到喻文州，是看着黄少天入睡极深时才赶着出门的。他寻着喻文州消失的方向，搜了一段时间才是找到了他一个人的住处。喻文州看着从窗户翻过来的叶修，眼睛都被夜晚的星空点亮一番。
“怎么不从门进来。”
“麻烦，这样不是快吗？”
叶修被喻文州护着拉进屋子，顺带环视下居住的环境，难以言喻的情绪很简单地从身体里挤出来。这小星球，一切都是废墟的形态，居民的住处多是挑没被毁得太惨的建筑物改装而来的。喻文州也不知刚来了到底有多久，最好听地话来形容这住处就是简洁。床和书桌有了，其他的似乎就不太重要，连个空余的位都没有。
“瞒着那人过来的？”
“这可说不上。我可是绝对自由，少天睡着了难不成我还不能走动了？”
喻文州把笑容全当献给此时跟他说着话的叶修，自动屏蔽那谁谁他还可以笑得如沐春风一些。于是他靠近坐在床上的叶修，坐在一旁把头压在了人的肩膀上，终于是放松了全身。他轻轻蹭着叶修的衣裳，无不亲昵又显得孩子气地抱怨道：
“他这十年，可比得上你和我相识的这几年？”
“自然比不了……”可与你的初识又追不上我和他这十年来的相互依存。你俩谁都比不上谁。
喻文州也是能听出这话中话来，轻叹口气，拉着叶修和他一同卧躺在床上。这时候的他成长起来终于是看起来比叶修的肩更宽广更能给予人安全感一些，让叶修枕自己的胳膊，就有理由把他环保在自己的怀里。
“要是我消灭了那天你的玩心大发，拦着你不让你去那片会脱离星球的区域。你现在还是我的叶修，那所谓的‘老叶’连存在的机会都不会有。你现在还在那星球上的家里等着我放学回家，留意着饭菜的温度。”
“嗯，这阶段的话。我说不定都会正式地将你介绍给我父母，恳求他们的一句‘一生幸福’。”
他把头抵上叶修的前额，两只眼睛都是念了十几年的人。
“从始至终都属于我。一直。永远。”
可这一切都是如果了。
“文州……”
“叶修，我这次可绝对不是轻易地过来。这小星球在宇宙间飘飘荡荡几乎与世隔绝，这也是我们无法提供援助的理由。可近日它运转的轨道却越来越接近原先那星球的主体……”
叶修突然反应过来。
“如果可以，两个星球终究会重归于一个整体。”
两人一下子异口同声，连语调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似的激动。喻文州和叶修在以前就是不分开的，久而久之，对方的习惯都会成为自己的习惯。这次，两人的思维都是相同的，每个字都能对在一起。
两人嘴角的弧度都是无差，可这边的喻文州却先是变成了苦笑。
“我原本想在此之前找到你，请你回来。两人在星球重新成为一体的时候回到家去。可现在已经成了不可能的事。”
“我今后还可以去找你啊文州。”
“我贪心得很，如果是见面的话，是想天天与你相见的。”喻文州摇头。
“可现在我只祈求你能像以前那样，陪我入睡这一个晚上，好不好。”
谁能拒绝这一个请求，叶修笑。他抱着喻文州轻轻拍打对方的后背，突然地记不起以前吟唱过什么曲子，于是就沉着嗓子从脑子里搜刮出个故事讲给人听。喻文州原本认为自己早已不像以前那样被哄睡就能进入梦境，可还是被叶修的嗓音拖着入睡了。昏昏沉沉中他隐约地记着童话故事的尾巴，“男孩最终找回了自己的宝物……”
8
第二天早上喻文州送叶修回去，路走到一半就碰到了寻人的黄少天。黄少天先是看到要找的人欣喜了一会儿，再仔细看旁边有人而且是谁的时候就是一阵僵直。笑容灿烂如常，“老叶老叶”地把对方的手臂一拉就牵进自己的范围。他和喻文州相视而笑，什么“真是麻烦您把我家人送回来真的是谢谢”“以后欢迎光临寒舍”这些礼貌客气官方用语拿出来让叶修肉躯一阵，皮肤不爽。
然后让叶修告个别就拉扯着人回家去。
“叶修你知道吗！据说不久后我们说不定可以回到原先那个星球诶，今天早上还有人传可以陆陆续续接收到来自原先那个星球的电信号，已经可以勉强联系上了看来这信息不假啊。”
“话说我今天试着做了一下早饭。虽说有些糊了但是我觉得作为第一次我也是十分具有天赋了，你以后多教教我啊说不定我会做得更好。”
“那我们最近整理一下吧，要是真的可以回到原先那个地方还真是要一大堆需要适应的事情……”
黄少天叽叽喳喳地说了一路。
最后进了家门，他说话的速度才放慢了，言语才有些无措，开始吞吞吐吐起来。叶修刚想转过头去看怎么一回事，就感觉背后被抵上一支毛茸茸的脑袋，来回磨蹭着，倒像只委屈的小动物。
“老叶，你喜欢这个小星球吗。又小又破的，其实我也不喜欢。”
“我其实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小星球，在遇到你之前连‘不喜欢’也不能形容我对它的不喜欢。可是你过来以后，我觉得这星球起码，给我了点善意，我才感觉它这是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
他把身子压重了，抱着叶修向沙发里面倒过去。把人撂倒以后直接把头埋在人家的肚子上，吱吱咕咕地吐着热气。
“这样的话，这么不好的星球，能回到原先那个地方真的很好。谁都喜欢更优秀的东西。”
“所以叶修。你会更喜欢优秀的喻文州，然后离开我是不是？”
这脑袋还是抬起来了，露出个抹上红晕的眼睛来。这眼睛还是湿润着呢，泛着光的眼珠显得人更小，更有可怜劲了。黄少天这副示弱的模样看得叶修肝儿颤，这小子最弱的时候就是送走亲人的那次，之后几率就直接飙降为零。可叶修虽说心疼但却哭笑不得，少天是觉得自己有多么不好吗都能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你这人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好到动不动就能把人家的心随意拿去了。平日里你对其他人倒是好，不经意间触碰别人的心还能还回去。可我的话你在一早就把心给拿去了，就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从此以后再也没还过我。”
“你不把我的心还回来我就哭了。我的心在你这就是我喜欢你了。老叶也喜欢我我知道，可我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的那种喜欢，就是那种，喏……”
黄少天把头低下板正叶修的头，果断地直接啃下去。
“想要吻你，想和你成为伴侣共度余生的那种喜欢。”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整个世界里就剩下叶修了。黄少天的小星球，黄少天的全部都属于叶修。
“唔……如果有机会的话会直接进化成爱……”
他把剖心的话说出来把这十年一直想做的事情给付出行动了，这才赶把勇气拾回来去瞅叶修的脸色。叶修脸会不会红眉头会不会皱起来眼睛会不会冷着黯淡下去，黄少天忐忑地观察，可到底是什么都没有捕捉出来。叶修现在是没反应，身子随着面部的表情一同静止在时间里去。共度余生的喜欢，于是黄少天便吻了自己。十年前的喻文州就已经有了这种打算吗？那时候他才多大，就想到了以后的日子。
“老叶……叶，叶修……不要不理我好吗。你是生气了吗如果生气的话，我……也不可能不喜欢你你就当我没说好不好……叶修……”
叶修突然笑起来地把自己的眉眼给弯成月亮，顿时觉得黄少天可爱到异常。这男孩平日里一副不怕前因后果不怕世界毁灭的样子，却硬生生地把一句喜欢憋了十年。
“原来你觉得自己不优秀啊……”
这实在属于一句抽象派的回复。黄少天把脑子转上三百六十度也没法子分析一个正确答案来，可这个含着笑的语句又实在是挠人心坎，再加上那双眼睛里波动着的水光，都能让自己化成一摊水流在初春新生树苗的底下。
不管怎么样，黄少天喜欢叶修这一件事都是无法改变的了。
他鬼使神差地又把头凑过去亲了叶修一口。
9
这个漂泊了十几年的小星球终于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零散地散落却数量繁多，好似把光捣成屑抛撒在一片黑暗当中。电流流经导线传递信息，把居民的期望都给带到了天的另一边去，星球通讯的另一边在时隔多年后终于有了答复，缥缈的联系在此时的此刻变成了实体的牵挂。
小星球用迟缓的步伐逐渐靠近自己的归属。黑暗中的星光越发地惨淡，是因为更明亮的光的接近。黄少天想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过夜晚将临的华灯初上了，到最后也没有个实感。毕竟夜晚有叶修总是牵着他，他便再没有迷失过方向，也就没有了去追求死板的灯光的理由。
那边星球的光很是绚丽，又是直白地闪亮，把远处的叶修照得只剩下一个用铅笔描下似模糊的影子，真是给人一种单薄的印象，这时应该有人站在他身边为他披一件衣裳，或是把人拥进怀里给他点热乎劲儿。
喻文州看着即将充归于一体的星球，便觉得原先那座城市的光刺眼得很。他把目光焦距在远处前方叶修的影子上，才觉得自己才有了再继续目睹下去的能力和理由。
真是亮得很。唯有自己把精神力放在叶修身上，把扰乱自己的杂音给屏蔽了，他才能不疑且坚定地在生活中走出一条笔直果断的线来。
叶修看着这即将共存的星球微笑起来。刘海翻飞，眼睛微亮，好像是期许未来的那种幸福的笑容。
黄少天喻文州在此时此刻都清楚地看到了。